【闲燕】范闲/燕小乙 天长地远（一）
CP：范闲/燕小乙
Fandom：庆余年
现代AU
题目出自苏辙《息壤》“天长地远莽无极，虽有缺坏谁能赒。”
第一章
第十个下午六点，范闲第十次拐入这个巷子。
两面都是废弃的老楼，铺路的是马牙石条，踩在脚下凹凸不平，触感硌人。砖块橘红色，中间爬出苔藓，毛茸茸、黑里带深翠，像虫。范闲左耳插着耳机，右耳空空如也，哼着小调，一脸轻快。他微微抬头，天空也是一片红艳。
太阳落了。
再次看向前方时，已有四个混混模样的人逼上来，身后亦响起脚步，大概又有四个。打头的是个五步一喘的胖子，握着三棱刮刀指向范闲鼻尖：“别愣着，钱、卡、手机！”
范闲忍了两秒，终究噗嗤笑出来：“八个人抢我一个。你们是敬业还是不敬业啊。”
胖子一愣，一时之间找不出语言回击。队伍最后的一个蘑菇头却变了脸色：“看好了别让他报警！给我打。”
混混们一拥而上。范闲叹了口气，抬脚把胖子踢飞，脚尖感到又软又弹，才刷洗干净的跑鞋仿佛沾了肥油。他听到背后的风声，迅速一矮身，又一把三棱刮刀贴着头皮刺过，同时大力肘击身后，如愿以偿地听到一声痛叫。
“我对这个发型挺满意，不劳您修剪。”仍然有空隙牙尖嘴利，然而场面毫不轻松。蘑菇头点了根烟，好整以暇地站在包围圈外，一副恹恹的神情。范闲要应对的却是除了胖子以外的六个人，个个手持凶器。范闲且战且退，后背靠上墙体，尽量不让自己背后遇险。渐渐的，他的喘息急促起来。范闲并不害怕，只觉得滑稽：如果五竹叔知道……大概会批评自己练习不够刻苦吧？如果五竹叔知道……
范闲的目光一寸不离地追随着拳脚与刀刃，不曾注意到一个突然靠近的年轻男人。
蘑菇头率先发出惨呼，胳膊毫无防备被拧成麻花，男人双手提起蘑菇头的肩膀，把他扔到一边。来人穿着剪裁贴身的西装，衬衫顶部的扣子还松了一颗，仿佛刚刚参加过商务酒会，然而出手准确酷烈，卸人关节熟练得像用筷子夹肉。一个混混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慌乱起来，吃了范闲的重拳，白眼一翻，滑溜溜地瘫倒在地。两个混混对视一眼，大吼一声持刀冲向男人，男人轻捷地把刀踢开，贴身卸了混混的胳膊，响声放爆竹似的生脆。一个混混持刀扎向男人的腰部，男人后仰躲过，刹时向前夺过利器，手刀击在混混颈侧。剩下两个见势要跑，又被男人追上，依次踢晕。
范闲看武打片似的兴奋起来，鼓掌道：“少侠好功夫！少侠……”
年轻男人转头看向范闲，眼神冰冷骄傲，使范闲剩下的话全部噎入喉咙。男人的长腿和腰臀比例一览无余，五官也生得英俊，但真正令范闲略受震撼的是他的眼睛，清明而执着的神态，白水银里养的两丸黑水银。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范闲，让他一时之间失去了思考。男人像是准备离开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。
“我见过你。”来人率先开口，“你住澹泊小区B302？”
“没错。”范闲摸摸头，露出点儿恍然大悟的神情，“你是……咱俩是邻居？”
那人点头，像是犹豫了一下：“你替我拿过包裹，谢谢。你没受伤？”
“没有没有。你出现得巧。”范闲笑。应该开口道谢的是他。拿个包裹就得到搭救，要是再帮点儿小忙，这人岂不是要以身相许？头脑重新开始运作，范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：浅色卫衣牛仔裤，可以冒充本科生。范闲戏瘾大发，他堆起笑容，也堆起脸上的胶原蛋白：“要不是你，我就被抢了。能请你吃饭吗？”
来人的嘴唇动了动，可是并没回应。范闲撺掇着他往前走：“是帮你取过快递，但没仔细看名字……我叫范闲，生在澹州长在澹州，去年才从澹州大学毕业。怎么称呼你？”
“……燕小乙。”
“好名字。就是听着有点耳熟，好像在哪本名著里见过。”
“……我不怎么看书。”
“……挺好挺好，贵在天然。”
“……”
范闲选了一家日本料理。装潢采用日式居家设计，座位是一个个带榻榻米的小隔间，燕小乙掀开布帘，低头进去，把一副高大的身架蜷进狭小空间。范闲忍不住笑，被燕小乙捉到，吃了一记眼刀。服务生送来两本菜谱，同样设计得精致，封面是纤维质地，打开后的菜品图像有上乘的摄影布光。范闲点了鲑鱼、海胆、茶泡饭、炸牛蒡、煎鹅肝，又加了两壶桃子酒。他看到燕小乙点了三份烤肉，目光不在鱼生页面上做任何停留，不由怀疑起吃日料的决定。
服务员取走菜单，先上了酒。范闲倒了两杯，把远处的杯子推给燕小乙，自己先稍稍抬起杯子：“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。你身手太好了，是怎么练的？”
燕小乙没有直接回答：“今天找你麻烦的人，不像普通的小混混。你自己心里有数。”
“有数有数。”范闲呲出一口白牙，“也不是每天都能偶遇少侠。对了少侠，你在哪里高就？我叔叔有个武馆，如果你工作不忙，不如过去看看。”
“我在南庆集团。”燕小乙言简意赅，南庆集团四个字落地，范闲眼底掠过一丝寒光，脸上仍然在笑：“好企业。我在电视上看过贵司老总，很有气势，长得像……少年包青天你看过没？那个演八贤王的。”
燕小乙终于也笑了：“澹大的高材生，怎么整天不是看书，就是看电视剧。”
“年轻人都这样。”范闲理直气壮。菜色已陆续上来。范闲夹了一块海胆，赞叹之余殷勤地劝燕小乙尝尝。燕小乙皱着眉吃了一口，警惕的神情慢慢化开。腹中有了食物和酒，话题也越来越多。不知不觉间，桌上的东西都被吃净，燕小乙仍未饱足，却不好意思再点，只能咕嘟咕嘟地喝酒。这家自酿的桃子酒入口酸甜，和饮料无异，酒精度却不低，范闲一个不留神，就看见燕小乙拿酒当汤喝，脸颊很快泛起红晕。范闲张口结舌：“你……你是不是没吃饱，我，我也没吃饱，我们再点些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燕小乙双颊发热，不知是因为发窘还是微醺。一切都看在眼里，范闲突然觉得心软。他用指甲抠入掌心，提醒自己别做体验派。却又叫来服务生，加了几份牛肉牛舌：“我有心谢你，要是还让你饿着，今天我恐怕要睡不好。”吃饭吧，什么人都要吃饭，哪怕下一秒刀兵相见。
燕小乙的肚子也不是无底洞。饭后，两人一同打车回去。就住对门，燕小乙开门后转身向范闲微微点头，算是告别。范闲挥手：“以后还找你吃饭！”是设计好的台词，又不全是设计。
回到公寓。范闲锁了门，走上天台。他滑开手机锁屏，跳出滕梓荆的来电。范闲回拨过去，铃声响了三下，竟然通了。
“还以为你不会接。”范闲哼一声，半真半假。
“不想接。这个点了，我陪老婆孩子呢。你在干嘛，几小时没接电话，我还以为你出事了。”
“差点出事。”范闲把今天的经过简单复述一遍，沉默片刻，“老滕，你的消息没错，我才暗访了三个对象，就被人盯上了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冷笑：“我是对的？我当然是对的！要不是我老婆又怀了，我也不会拜托你淌这个浑水……你还被英雄救美了？这倒有点意思。”
“去你爹的。”范闲笑骂，这丝笑却无法久留，“我设计的……也是运气好，他几乎每天都在这个时候走这条路。”
滕梓荆沉默一阵：“……真要和南庆集团对着干？你可得想好。”
“想好了。”范闲简洁地说，“就这样吧老滕。有新进展我再告诉你。”
“好。你自己保重，千万别出事，否则我过不安宁。”
范闲轻笑，挂了电话。他冲了个澡，躺在大床上。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，范闲却迟迟无法入睡。
他又想起了那双眼睛，和他赧然的神色。
TBC.
